第六節機會主義

敗頭敗尾這條流浪狗，狼不狼、狗不狗的混血，還是更像狼一些，原先因為流浪，後來因為荒野，野性越發多了起來，尖牙也似乎更長了點。自從自己學會捕獵後，它就不在住在柴火間，而是在柴火間後邊的山崖下掏出一個洞來，住了進去。剛開始洞不深，狗尾巴露在外頭了，它為此好像挺著急，請求金巴支援，而後，洞挖得夠深，他一刻也不能等待，那條狗尾巴終於消失在黑暗的洞中，就此沒了動靜。

自從巴圖康選擇了流浪狗後，陳蛋蛋的金巴每個黃昏都像老僧入定似的，一直坐在水塘邊，發呆。不，他在思考問題，跟他年紀不相配的問題——他該如何脫身呢？一輪朗月映在水面，清晰明亮。

突然，陳蛋蛋的金巴渾身巨震，像中了魔法一樣楞地、緊緊地盯著水裏的月亮，能夜視的眼睛裏發出奇異的光亮，跟黑暗中的狼眼一樣發著綠光。那種光，如果老喇嘛看見了，一定會感到驚異和迷戀，那不是人類的眼光，像狼眼那樣，淺綠色的。老喇嘛一定不會認定那是狼眼，而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只有轉世靈童才可以配備的神跡（實質上轉世靈童也沒有這樣的眼色，那是進化來的），魔幻啊。

就這樣，金巴一會兒盯著水中的月影，一會兒擡頭望望天空的明月，然後他像夢游一樣，幾步過去，踏入了水中，冰涼的水阻止了金巴進一步往前走，水中的月影隨著水波扭曲著，然後破碎，在他靜止不動後慢慢又聚合成亮晶晶的一團。這個過程不就是離合？他也可以啊，只要借助這條流浪狗就成。一個小孩子帶著一條小流浪狗，能引起誰的戒心？

好，就這麽辦，困惱他的逃生術終於被他想到了，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光怪陸離，他竟然通過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想到了這麽個屬於他獨一份的方法，難為他了。

“歐——歐——嗷——歐——”

想到了逃生術，陳蛋蛋湧起一陣興奮的沖動，大聲嗥叫了起來。流浪狗也跟著他一起嚎叫，它雖然不知道陳蛋蛋的意思，但那個鼻尖高傲地指向了天空，氣勢還是對頭的。

嚎叫聲把老喇嘛引出來了，他站在露臺上，看著他們，夜晚，他並沒有看清金巴和流浪狗具體的影像，只能看到黑影，不過那個氣勢讓老僧人也有點激動，最近金巴的表現也讓他激動，他發現自己可能要中獎了。過後，他還在寺廟邊的尼瑪石堆上添上一小塊描寫真言的的尼瑪石。

第二天一早，站在露臺上，極目遠眺，山下數百公裏的廣闊草場盡收眼底，牛羊在林子裏的草場上悠閑吃草，十幾只大鳥也在這個草場裏踱步，現在的禁獵和野生動物保護意識讓這些野外的生靈不用擔心打擾，越接近人類的領地反而月安全。人與動物的相處自然而平和，顯現出和諧的美麗。

已經兩歲的流浪狗也開始有了領地意識，它把甘龍寺這一大片坡地視為自己的領地，可惜這裏有美景就是沒有食物，要想自力更生，它必須到山下的草場去，那裏是鼠兔的村莊，有狼享用不盡、豐富的獵物。

流浪狗大了，野心也大了，它真敢長途跋涉到山下去，為了美食，它開始以身犯險！

擔心他的宿主出危險，陳蛋蛋的金巴還是跟過去看看。現實很快告訴他，流浪狗真有了狼性，能獨自捕獵了。

一天清晨，他跟著流浪狗沿著草場的林線外緣的行走的時候，突然流浪狗似乎嗅到了腥味，沒錯，金巴進化的鼻子也聞到了，只是他比較慢，反應更慢。就他反應和遲疑的這麽當會兒，流浪狗已經找到了一個鼠兔洞穴，嗅著鼻子開始扒一個洞口。可惜，這邊它在扒拉洞口，另一個洞口已經跑出了一只鼠兔，然後進入了另一個洞。

金巴往流浪狗扒拉的這個洞口往裏看去：一個向下的洞，陰暗潮濕，還有一股難聞的腥味。

接下來，金巴坐下來，看著流浪狗折騰，捕獵鼠兔要有技巧的，流浪狗沒有師父帶著，一切經驗都得自己積累，沒那麽快就能摸清門道，很多時候都是打草驚蛇，為此，它懊惱地奔來跑去，無功地把能發現的洞口全部翻開。

突然有嘰嘰的慘叫聲傳來，本以為是流浪狗受了傷，沒想到它再次咬住了一只鼠兔，足有五六斤的樣子，一頓大餐啊！

金巴急忙趕過去。流浪狗緊緊咬著一只大鼠兔，鼠兔痛得蹦跳起來。

狼咬是很緊的，而且不容易松口。對著地面甩幾下，鼠兔沒多大掙紮，流浪狗才放心地松開，鼠兔軟綿綿地躺在地上，再努力地爬了兩步就再不動彈，眼睛裏漸漸褪去了最後一點光芒。

捧起了這只大鼠兔，陳蛋蛋的金巴對流浪狗讚嘆了幾句，隨後把獵物還給了它。

再次得到獵物，流浪狗似乎並不著急用餐，它很有成就感地東張張西望望，再發出一陣嚎叫。這小子越來越像狼了，盡管它是一只母狼。

緊跟著，一個更大更響亮的狼嚎出現了，不過，這個嚎叫聲不對，金巴順著流浪狗的方向望過去，林邊有一條鬼魅般的大灰狼。金巴斜著眼睛瞟了瞟流浪狗，感嘆這個混血狗的感受細胞依然比他這個進化中的小孩要靈敏得多！

流浪狗專註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野狼出沒的那片山林。跟人類相處久了，流浪狗不僅沾上了人類的體味，也不那麽被狼群接受。看著流浪狗的目光，金巴知道它想加入它們。狼影只是一閃，很快消失了，這樣的機會註定很難把握，當然，巴圖康也不允許，這個沒把握的事，太不靠譜。

“慢慢來，以後你還有機會，現在它們暫時不會接受你。再說，你也不是野生的狼。再說你還小，你加入人家的隊伍，會被欺淩了，到時候，誰能幫你呢？還有，你算雜種狼，人家不一定能接受已你，你懂嗎？”金巴怕流浪狗跟野狼跑了，開始教育教育它。

野狼啊野狼，你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啊。

這“狼不狼、狗不狗”的流浪狗對金巴的話感到迷惑不解。

“你看吧，它們怕人，你不怕，但是，我告訴你，當有一天，你成為了野狼，那麽有些人就是你最可怖的敵人，別像現在跟人這麽親近，這不是好現象。”陳蛋蛋的金巴講道理說，“還不懂是嗎？當你成為野狼的那天，你只要一見到人就趕緊跑，別存僥幸心理，別對人類有幻想，這樣最安全，懂嗎？”

他不僅僅是為了流浪狗的安全，也為了巴圖康，畢竟現在流浪狗和巴圖康算是一體了。

一番不安地轉身後，流浪狗嗅了嗅陳蛋蛋的金巴的褲腳，用更疑惑的目光看著他。金巴搖搖頭，知道巴圖康對流浪狗的控制力還不強，要不然也不需要他這個外人講這些大道理，先這樣吧，不然能怎樣呢？。

“吃吧，吃吧，你個傻瓜，懂什麽呢？有些事得巴圖康親自教育。這個混蛋一向不夠努力啊，一向如此。”

流浪狗立刻不滿地叫喚起來，看來裏頭的巴圖康是反對的。

“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現在你可是要自力更生了。”陳蛋蛋的金巴威脅說。

流浪狗馬上沒意見了，大嚼起來。這條流浪狗畢竟不都是狗性，也有點人性。陳蛋蛋擔心要是有一天巴圖康不能從流浪狗身上出來，那這條流浪狗會不會變成了狗妖，也就是哮天犬呢？

這天夜晚，外頭傳來了狼群的嗷叫，空靈、悅耳，悠遠，那回音飄蕩在山谷。流浪狗激動地醒過來，跟著嗷叫，它的聲音只是像狼嗷，還不那麽正宗，不過已經比以前更加高亢，更關鍵的是它能通過嗷叫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那個意思的渴望加入聯盟的期望。

金巴坐在帳篷邊還未熄滅的篝火，巴圖康對流浪狗的回應感到很不爽，覺得它背叛了他。

說實話，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會選擇寄宿動物，要不是真沒辦法了，他還真嫌棄這些低等動物。經歷幾次穿越，讓他更真切的感受到人類和動物的區別，那區別真是大啊，大到進化不了，狗沒辦法變成狗妖、狗人或者狗神，它們最多就是聰明一點，人這種生物，真的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不是猩猩進化來的，進化也是有天花板的，不是什麽物種都能智能化，它們的那一點點進化，與其說是進化，不如說是適應環境，跟真正的進化挨點邊。像鴕鳥龍這樣的生物，就是再給它一億年，它還是恐龍，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能像人這樣容易學習，而且不停地變通。還是當一個人舒服，因為高級，什麽都跟著高級！

“這些大狗，來的真不是時候啊。”陳蛋蛋對巴圖康說，“現在你還控制不了流浪狗，得等你能駕馭它的時候，你才能跟它去遠方。”

現在巴圖康有另一種心思，他想找人類當宿主。當然，現在危險時期，不能坐以待斃，他先在流浪狗身上活下去吧，過後再找機會。無論如何，巴圖康沒想長住在流浪狗身上，他正在尋找找植物人，也讓陳蛋蛋幫他找找植物人。他曾經在植物人的陳蛋蛋身上占到大便宜，現在還這麽想。現在是因為金巴那個□□太危險，寄居在流浪狗身上是最安全的選項，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哪怕活到狗身上去了。

本質上，巴圖康，這個從中國來的陳蛋蛋就是個機會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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